云端之上的避暑天堂——太白印象

　　当市区的柏油路被烈日烤得发烫，热风裹挟着立秋后未散的暑气往人毛孔里钻时，8月15日，我同家人一头扎进了秦岭南端的太白县。车过山梁的刹那，风突然就凉了——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绸缎，拂过脸颊时带着草木的清冽，连呼吸都染上了山涧的湿润。这座县城本就藏在云端，年平均气温仅7.7℃，即便到了最热的七八月，平均温度也不过20℃左右，有着“秦岭夏都”“避暑秘境”的美誉。

　　太白县坐落在宝鸡市东南部，秦岭腹地的山水把它轻轻托着。因秦岭主峰太白山得名，往北连着关中平原的烟火，往南可接巴蜀之地的灵秀。1953年设区，1961年建县，算起来是陕西省最年轻的县之一，它没有大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喧嚣，像一座被精心呵护的明珠，静静蜷在秦岭腹地，与众不同。当地人总说它有“四个最”：最高、最绿、最凉、最奇。境内海拔最高处达3767米，最低也有740米，平均海拔超1000米，县城更是稳稳立在1543米的高度，在陕西107个县中，是把“海拔”二字扛得最高的那个。这里长冬无夏，春秋相连，夏季平均19℃，说是天然空调城毫不为过——冬天能赏漫天瑞雪，夏天能躲烈日酷暑，是老天爷偏爱的好去处。

　　早上九点从宝鸡出发，车过潘家湾便一路向南，不过十几分钟，就钻进了秦岭的怀抱。蜿蜒的山路像条青灰色的大蛇，正慢悠悠往山巅爬，转过一弯又一弯，车子也跟着一阶阶往上攀。起初的弯道还算温和，路像被风吹软的绸带，绕着山脚慢慢旋，路边野草里藏着的小紫花星星点点，连空气都悄悄换了模样——没了市区的燥热，多了草木的湿凉，裹着山涧的水汽往窗缝里钻，呛得人忍不住深吸几口。只是这条路也是通往西南的危化品通道，往来的大车多，车辆在山路上只能一字排开，慢悠悠地往前挪，倒也正好给了我们打量山景的闲心。

　　记不清转过了多少道弯，只觉车像在画里绕。正盯着窗外的云发愣，车速忽然缓了——前头的路竟平了。抬头一看，竟已到了山顶。刚才还需仰着脖子看的山，此刻全落在了脚下，像堆青绿色的积木，层层叠叠往远处铺。云就在眼前飘，白得透亮，仿佛踮起脚就能扯下一缕，连阳光穿过云层，都被滤得软乎乎的，落在身上暖而不烫。远处的山连成一片，蒙着层薄薄的雾，倒像谁泼了碗淡墨，晕开了水墨般的诗意。

　　还没把山顶的景看够，车已开始下坡。下坡的路也弯，却没了上坡时的急切，车像顺着水流往下滑，轻快得很。窗外的树又密了，刚才在山顶看是丛丛叠叠的绿，这会儿凑近了，才见叶缝里藏着红点点的野草莓，馋得人想停下车去摘。偶尔有山风吹过，树影在车窗上晃得人眼晕，倒衬得天上的云更静了，慢悠悠地跟着车走，像怕我们迷了路似的。

　　从宝鸡出发时沾的暑气，早被这一路的山风卷没了。再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刚过十点——不过一个小时的路，却像从炎夏一步跨进了凉秋，连心里的燥意，都被这满山的绿和绕不完的弯，磨得软软的。这时候，我们的车缓缓开入太白县城，终于到了这座立在高山之巅的城。它像被山水捧在手心的宝，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站在街头望天空，总觉得离云朵格外近。天空蓝得透亮，衬得白云愈发洁白，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爽的甜。

　　住进水墨画似的海棠太白酒店，推开窗的第一眼，魂就被天上的云勾走了。哪是云啊，分明是揉碎的月光、堆起的棉絮，白得没有一点杂色，干净得像刚洗过的蓝布上撒了把细盐。它们不像城里的云总躲躲闪闪，在这里大方得很：有时是蓬松的一团，悬在屋顶上，仿佛踮脚就能扯下一缕擦汗;有时又拉成轻薄的纱，漫过远处的山尖，把青黛色的峰峦罩得半隐半现，像给山尖戴了顶软帽。

　　太白县虽说不大，却“五脏”俱全。医院、学校、银行、商场、菜市场全挤在四条街上，走几步就能遇着。凉爽的风慢悠悠地吹，带着草木的香，走在街上半点不觉得热，反倒浑身舒坦。八月的盛夏，能有这样的日子，真是难得的惬意。在酒店安顿好，肚子才咕咕叫起来，我同家人来到赵涛羊肉泡馍馆，要了四碗羊肉泡。汤清得能看见碗底，飘着几片薄如蝉翼的羊肉，葱花绿得发亮，光这颜色已是赏心悦目。舀一勺汤尝，鲜得直眯眼，醇厚却不腻，真是绝妙的滋味。

　　等夕阳西下，天色慢慢暗了，我们又晃到县体育场。宽敞的草坪上热闹得很：有人慢悠悠地散步，步子踩着晚风的节奏;有人打拳，招式舒展，衣袖随晚风轻摆;还有人跟着音乐跳舞，裙摆旋成一朵朵花。璀璨的灯光洒下来，把这片天地照得亮堂堂的，笑声、说话声、音乐声混在一起，穿透广场的上空，像一片欢乐的海洋。

　　往后两天，我总爱绕着县城的几条街慢慢走。路不宽，行人也稀，整个街道干净整洁，青石板路被扫得发亮，连墙角的野花都生得规整，一朵挨着一朵，不慌不忙地开。来之前我的同学刘永强先后写了八篇太白印象，让人记忆犹新的是之七《山城印记》，文中写到：太白县城不大，只能算作小县城，但大街小巷各式的雕塑随处可见，它们或伟岸雄伟，或小巧玲珑;或广袤开阔，或长绵如卷;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东西南北左右中星罗棋布，喜怒哀乐恶欲形态各异，钢制的、石材的各显其能，历史的、民俗的各表其表，值得我们细细去琢磨，慢慢去品味。太白印象之山城印记让我对太白有了不同的认识，去感知。一个县城能用心用雕塑的形式去展示，本身就不同寻常。不用赶时间，我一边漫步在街头，寻找这座县城的灵魂所在——雕塑，一边仰头看云——云是活的，一会儿聚成奔跑的小鹿，蹄子踩着风往远处跑;一会儿又散作漫天星子，点缀在蓝天上;风轻轻推一把，它们就慢悠悠地挪着，把影子投在白墙灰瓦上，忽明忽暗，像在墙上演着无声的戏。风里没有半分热浪，只有松针的清苦和野花的甜香，吸一口，胸腔里都凉丝丝的，负氧离子像小珠子似的往肺里钻，连呼吸都成了享受。

　　傍晚时的云最是热闹。夕阳把西边的云染成橘粉，像泼了碗蜜，东边的却还是雪白雪白的，像堆着刚摘的棉絮，两拨云在天上挨着，倒像谁打翻了调色盘，把温柔的颜色全泼在了天上。坐在酒店门口的石阶上，看云影漫过对面的屋顶，听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没人催着赶路，也没人抱怨天热。同行的家人说，这几天市区还在发“高温预警”，可在这里，傍晚得披件薄外套，夜里盖着被子睡，倒像偷来一段春天的日子。

　　原来真有这样的地方，云在眼前飘，凉风吹不停。太白县哪里是县城，分明是架在云端的避暑天堂，把暑气全挡在了山外。走的时候回头望，云还在天上慢慢游，风还在山口等客人——下次若再遇酷暑，我还来这云端，借一片白云当凉席，偷几日清爽过夏天。

责任编辑：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