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听音乐

　　那天下着小雨，使人感到一种特殊的凉爽和惬意。这种只有春天才有的毛毛细雨，在所谓“七月流火”的季节不曾多有，在号称“准海洋气候”的大上海更是难得一见。而偏偏这天，也就是二零一一年七月五日，我却设身处地与之邂逅了。雨沙沙下着，像烟一样稀薄，像雾一样轻柔，滴在身上，立即就有了被吮舐的感觉。雨丝弭除了阳光，抹杀了阴影，花草却尤为清纯炫丽。没有雷声，没有闪电，连往日拥挤的车流也不再喧嚣。走在街上，根本用不着打伞，好像雨和伞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人就钻了空子，在似舐似吮中体认生命的真髓和美妙。

　　我正是怀着如此心情，冒雨来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音乐大厅，将欣赏一场具有高雅艺术水准的音乐会。音乐会的主题是庆祝中共建党九十周年，由上海文广演艺中心主办，上海轻音乐团主演。艺术中心大楼被现代化建筑艺术和高科技、高智能、高规格的装饰材料和器械设备包装得宏伟壮丽、璀璨辉煌，体现着艺术殿堂的圣洁与典雅。叠加式分区的座池如琼楼仙阁，把观众的审美期待也叠加成一座象牙金字塔。特别是大厅中泓穹顶，在各种激光灯艺和程控音响的装备下，呈现出一派绮丽妙曼、神秘莫测的景象，极易调动人的艺术想象和审美知觉。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高档的场馆设施，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和赞美，倍感社会真好，生活真好，艺术真好。

　　序曲《我的祖国》在一阵时断时续、绵绵不绝的小提琴独奏声中，随着指挥棒逐渐过渡，慢慢地由各种管弦乐、打击乐汇成“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器乐大合奏。那优美的旋律、和谐的节奏、抒情的意味、热烈的气氛、磅礴的气势，如泣如诉，柔肠百转，紧紧吸引着观众，音乐会就此拉开序幕。接着由意大利锡耶那第五届国际声乐比赛获奖者肖蕊演唱《共和国之恋》和《英雄赞歌》，音域宽广、音色甜润、高低音转换自然和谐、节奏把握娴熟巧妙，给观众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首届“中国之星”全国流行音乐大赛银奖得主杨磊演唱的曲目是《绒花》和《阿拉木汗》，歌声优美，抒情味很浓，善于把控和调动现场气氛，在观众一阵阵同步击掌的节拍中，把歌曲一次次推向艺术的高峰和感情的浪尖。还有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赛三等奖获得者丁一凡，一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贞观长歌》，集通俗唱法和美声唱法于一体，音质浑厚凝重，衔接传承自如，喉音与鼻音运用恰到好处，产生出一种磁性般的艺术魅力，吸引得观众情不自禁地击掌吟唱，台上台下呈现一片互动感人的景象。

　　中场休息后，著名女歌唱家赵冬兰演唱了保留曲目《洪湖水浪打浪》和《红梅赞》，台下爆发出雷鸣般掌声，观众强烈要求再唱一曲。赵冬兰连续谢场三次，而观众的掌声依然未减，一浪高过一浪。有意思的是，由于她演出忙碌，没有和乐队练习别的曲目，所以只好辞谢指挥和乐队，独自清唱了一曲《绣金匾》，才算满足了观众的艺术渴求。特别是沪粤港歌手大赛和首届全国戏歌大赛金奖得主罗雨，个子不高，胖胖墩墩，自诩韩红兄弟，一曲《追寻》和《红旗飘飘》，果然唱出韩红的那种喉音和沙哑声，音韵纯正，乐彩迭出。而且他善于煽情，动作夸张传神，将人体造型和声乐艺术熔于一炉，获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其他如梁斌、朱梓溶的演唱以及女声三重唱、小提琴独奏、器乐合奏等，都表演得非常成功，达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程度。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指挥家孟津津，身穿黑色燕尾服、手戴白色丝手套、执掌闪光指挥棒，像一只玄色幽灵在音乐波涛里遨游，又似一股黑色闪电在艺术天地蹀躞。他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表情饱满而自信，举止潇洒而准确，不但严密控制着乐队和歌手的节奏快慢、声调高低、上下衔接、前后流转等细节，也极大地调动起观众的情绪，发挥着毋庸置疑的现场核心和支撑作用。他那略带神经质的一指、一挥、一点、一顿、一划、一击，将肢体语言巧妙地楔入五线谱之中，而又有形无形地引领五线谱在自己的肢体语言中塑造出“大音希声”的至美形象。他是一团凝固的火，是一座液化了的山脉，是一片蒸腾的大海。他将指力、腕力、臂力纠合一起，酿造出魔鬼一般的魅力，征服了艺术女神，也征服了每个观众。特别是每当山呼海啸般的高潮过后，他那狂飙暂歇的手指和指挥棒便不期然地在髋旁很有节律地频频抖索颤栗，使人立即联想起刚刚经过一场惊涛骇浪搏斗的海燕，正在梳理它的翅翼而准备冲击更大的风浪。但有时，他的肢体语言又表现出如春风细柳般温柔，如水光涟漪般平静，似蜻蜓点水般轻盈，把观众的感情琴弦拨弄得痒兮兮麻兮兮地不知美之何属。这正是肢体语言的奥秘，也是孟津津指挥艺术所追求的高度。

　　当定音鼓敲响最后一个休止符时，人们依然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难以自拔，依然陶醉得如痴如迷，依然被音乐启迪和激发得豪情满怀。有人猫在乐池等着歌手签名，有人在大楼阶梯式长廊合影留念，都想留住这个美好时辰和记忆，将优美旋律定格在数码相机里，录制在刚被音乐洗涤了的心的磁带里。

　　出了艺术中心大楼，雨还没停，此时再走到街上，就觉得相机和磁带自动回放起来，于是就有了春风般的爽惬和春雨般的滋润，脚步也由不得踏上了音乐的节拍。

　　【作者简介】梦萌，陕西咸阳人，大学中文系毕业，工程师、高级政工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爱河》《悲喜娱乐城》《倾城》《金喽啰》《新部落》，中短篇小说集《绿太阳》《和谐的比例》，长篇纪实文学《水经泽被》，文论集《论梦萌与梦萌论》，散文集《随意即风景》《多梦人生》《真情最好》，报告文学集多部。小说《爱河》在省台长篇连播，散文散见于《散文》《中华散文》《读者》等各类报刊，有的介绍到国外，是陕西作家群中颇有社会责任感和影响力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