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谁的奶酪

　　对于我的当事人张虎子来说，这是一个错误的判决。邹美菁律师义正辞严地说，韩生铁罪责难逃，这个刑事辩护人我当定了。
　　案情源于二愣之死。二愣太年轻，看到美若天仙的波曼娜便挪不开步，姑娘一袭简约时尚的衣裙包裹的迷人山谷俨然性感炸弹，当下看四下无人，上前一把抱住便在她身上的敏感部位胡摸乱捏，弄得波曼娜花容失色，直呼救命。
　　这还了得！小城里的人谁都知道，波曼娜是张虎子的女朋友，那是一个从高山峡谷间千脚落地房走出来的飘飘傈傈，盐可以一天不吃，歌不可以一天一唱，封闭的环境封闭不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惊险无比的溜索飞驰而过，不想生命与爱情的绝唱却引来了流氓的觊觎。虎子虎里虎气，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敢拿命拼的纯爷们，闻声就邀约韩生铁等一帮兄弟冲了上去。
　　二愣被虎子堵了个正着，波曼娜已然吓得瘫软在地。血气方刚的虎子问，你他妈的找死呀，敢动我虎子的奶酪？二愣有错在先，只得傻傻地松了手，亮出胸脯直面虎子逼上来的匕首。
　　虎子紧攥匕首顶在二愣的胸前，二愣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拒不低头认错，更不愿屈膝下跪。韩生铁来气了，三步并着两步跨上前去，一把握住虎子的手，说你他妈的还跟这种流氓费什么话，他敢动我朋友虎子的奶酪，老子就要他的狗命。
　　话音未落，那匕首就呼啦一下刺进了二愣的胸口，直接挑破心脏，二愣当场倒在血泊之中。
　　二愣涉嫌调戏猥亵妇女，可罪不至死呀。虎子和韩生铁作为共同作案的凶手一同儿锒铛入狱，可关过看守所没几天，韩生铁就被无罪释放，理由是：经多级法医检测作案凶器得出结论，匕首上只有虎子的指纹。
　　十个月后，小城中级法院作出判决：虎子犯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事关生死，虎子顾不得两肋插刀的兄弟，大喊冤枉，二愣动了我虎子的奶酪，我当时掏出匕首顶住他的胸脯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没有想致他于死地，是韩生铁在我的手背后面狠狠推了一把，匕首才插入二愣的胸口。
　　就是典型的张冠李戴，明明是韩生铁杀了人，却让张虎子去顶罪。这口黑锅忒大，千万背不得！刚出大学校门的女律师邹美菁挺身而出，以被告虎子辩护人的身份依法向省院提出刑事上诉，称该案一审判决量刑不当，即使是虎子一人所为也只能是激愤杀人，过失致人死亡罪的法定刑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况且韩生铁还有多种疑点需要作进一步澄清，没有任何法定或酌定释放的理由。
　　省高院发回重审，谁知二审依然是维持原判。人家的解释是：疑罪从无，这是现代刑法有利被告思想的原则体现。
　　据说现场有监控视频，可警方去调查取证，恰恰那段时间天眼蹊跷失明。
　　上诉不如上访，上访不如上网。虎子的女朋友波曼娜好像醒过神来了，亲自披马甲上阵，连发五百零一个帖子，结果当作网络大谣关进了班房。
　　咄咄怪事，百口难辩。你指责别人有法不依，人家这不是在依法办案吗？
　　韩生铁杀人的力道用在虎子的手背上，匕首上当然不会留下指纹。邹美菁银牙紧咬，再次提请刑事上诉。可人家还是把球踢了回来，直到波曼娜两年刑满，虎子的老娘魂归西山，法院还是维持原判，只是韩生铁被收监待审或取保候审。
　　邹美菁不明究里，有人指点迷津，韩生铁树大根深，他的老爸是小城大名鼎鼎的韩仁杰。在律师界是个人物都知道，韩生铁背后有黑势力，位高权重的韩仁杰就是黑势力的保护伞，只有邹美菁这样的涉事不深的人才会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子。
　　韩仁杰怀疑邹美菁收受了当事人的高额代理费，派人查了七七四十九天，结果查出这个女律师不但没收一分钱的代理费，而且连虎子老娘死后的安葬费都是她掏的腰包。
　　受尽天大的委屈，想尽人间的千方百计，韩仁杰也找不出她的软肋，只是托人暗中向邹美菁求情，许愿说若是她放过自己的宝贝儿子，日后定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小女子愣不识相，比死过去的二愣还要二愣，继续不依不饶投诉，结果引来了杀身大祸。邹美菁在即将第四次出庭替虎子辩护时，凶手就在法院门口亮出了屠刀。
　　一刀毙命。杀手自投罗网，主动交待自己是张虎子的哥们，也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捅死臭流氓二楞的真凶。真凶既然已经落网，韩生铁当然要无罪释放。
　　杀人凶手有了第三者，到底是谁动了虎子的奶酪，法院内外顿时云山雾罩。
　　风声鹤唳。有人怕背黑锅，也有人愿背黑锅！岂非怪事怪象，只是世上无人再敢妄言韩生铁有罪。
　　韩生铁乘胜追击，在红尘匝地的世界几乎无人敢敌。
　　二愣之死山穷水尽，张虎子一家人只得咬断牙齿和血吞，苦熬一个又一个黑夜连白昼。
　　是依法而生，还是畏权去死？双方都在激烈较量。
　　于无声处，多有惊雷。九审过后，案件才算真正告破，原来是韩生铁在牢房之外买凶杀人。
　　又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律师昂首挺胸站在小城的公诉席上。人们发现，韩生铁的猖狂激起了律师们的愤怒，才让邹美菁的继任者从真凶背后挖出真正的真凶。
　　虎子的女朋友波曼娜擦干泪水，透过醉眼迷离的视网膜惊讶发现，除了虎子和韩生铁，韩仁杰也站在被告席上，低下了他不可一世的头颅。
　　作者简介：
　　李文山，男，湖北省作协会员。1980年开始创作，在《人民文学》《民族文学》《上海文学》《中国作家》《北京文学》《长江文艺》等刊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曾获中国作协志愿文学奖、人民文学征文奖、梁斌小说奖、孙犁散文奖、庄逢时海内外散文奖、谢璞儿童文学奖等奖项。

责任编辑：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