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窗外空调轰鸣，大地像着了火一般让人感觉炙热难耐。
　　酷暑蜗居，百无聊赖时常常凭窗居高瞭望，西边隔壁小区建设工地上近来少了敲击声，两栋三十多层的楼宇在塔吊没日没夜转动中封顶了。
　　已过正午，但依然日悬中天，突然发现直耸云天的灰色水泥外墙上有了两个人影，他们身系安全带，头戴安全帽，如蜘蛛侠一样悬挂在外墙上忙碌着。
　　半个月过去了，高楼外墙的身影终于从顶层移动到了可与我平视的楼层，升降的脚手架上下左右移动着，一卷卷布匹一样的材料被两人粘贴在墙上，遇着窗框，两人配合默切，一人扶助一人爬出爬进，每次看到他俩撅着屁股离开脚手架往窗框里钻就替他们捏把汗。 　　在一个太阳西斜，彩云涌起的下午，窗外高耸楼宇明暗交错，余晖洒在悬空的两位工人身上，逆光下他们劳动的剪影让人感觉很美，视觉震撼下产生拍照的冲动，我敲开西边邻居的门，因为邻居家西窗是最佳拍摄点，并且他有我佳能机子可配置的长镜头可以借用。邻居听了我的来意，打开西窗直呼西天彩霞太美了，顾不得多言，一起拍了起来。
　　最佳拍摄时间段转瞬即逝，回转身从机子上放大照片仔细端详，原来镜头中是一男一女，是夫妻吗？他们是哪个贫困山区来的农民工？这些城市建设者用汗水和生命支撑起一座座大厦，一辈子却没能力在城市买下一套房子，为谁奔波为谁忙？我与他不由感叹两位农民工的劳苦，为人生命运不同而黯然神伤。一通热议，我与邻居有了去采访两位农民工的想法，选出几张刚拍的照片飞速打印出来，急忙下楼出小区直奔隔壁建设工地。
　　手持照片，在摄影爱好者噱头下，我俩说服了建筑工地守门人，他带领我们从简易电梯上到十五层，从水泥窗框探出头喊两人进楼。一会功夫，他们从窗外熟练地爬了进来，摘下安全帽，两个中年男女站在我们面前，邻居赶紧向精瘦男人递上烟，我把手里照片展示给女人看，俩人惊喜地一张张翻看着，“没照好，把她的美没展示出来，你看她眼睛多水灵，皮肤白里透红，多好看”精瘦男人听了我的夸赞话看了眼低头羞涩的女人咧开嘴直乐。男人对女人说“惠萍，咱就休息会吧！”叫惠萍的女人也不言语拿起腻子站在楼内给窗框边沿抹起水泥。
　　男人很健谈，和我们一通海聊。没有猜错，这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妻，来自甘肃天水市清水县黄门镇一个村庄，他俩三十岁起进城打工，一直在房地产建筑工地进行楼房外墙的高空作业。
　　“高空施工危险害怕吗？”
　　农民工男人咳嗽两声，平静地说“习惯了，就是这天太热，地面38摄氏度，高层楼墙外40摄氏度以上，活催的急，做保温层又是个细活，想长期有活干，咱得把活做漂亮嘛，安装保温砖时网格布、砂浆、钉子要反复做几层，打腻子，滚黑油，一天下来黑水汗流，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出门二十多年这么辛苦，没想着回家？”
　　“回家干啥？我们村在山区，退耕还林、修高速路占地基本不种庄稼了，现在除过春节一般不回家，我俩出门打工挣钱要养家么。”
　　“孩子大了吧？都在做什么？”
　　提起孩子，男人满脸自豪，“两个娃，儿子要考研，女儿正在上大学，二十年苦没白下，两个娃将来生活肯定比我们强，我俩再辛苦挣几年钱，争取儿子落脚城市时买房交个首付款”。 　　抽完烟，两人仔细把照片收好，男人独说独念，说要寄给儿女让他们看看，书一定要好好读，钱不能随便花，一转身俩人钻出窗外跳进摇晃的脚手架框里。
　　默默注视着这对夫妻，他们辛苦着却快乐着，我打消了来时替这些农民工悲天悯人的想法，对这些走出家乡，通过勤奋劳动实现自身发展，投身城市建设的农民工不由得肃然起敬。
　　每天我从家里继续观察窗外他们的身影，朝夕中我替他们祝愿，烈日下暴雨后我又为他俩安全担忧，保温层从楼顶外墙慢慢延伸下来，灰色水泥墙的外楼穿上了新衣，朴实平凡的能工巧匠夫妻创造的美真是伟大极了。
　　再见到这对夫妻是在一个傍晚，路过廊桥，我看到他们换了工作服，女人白衣花裙依偎着丈夫扶着栏杆看日落，夕阳西下，天水一色，红光一片，秦岭山逶迤隐约，城市花灯渐渐初上，女人白皙的脸庞被彩云染上红晕，廊桥上消夏观景人川流不息，他们举止衣着丝毫没有农民工身份痕迹，看着夫妻二人幸福陶醉模样，我悄悄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党的二十大提出增进民生福祉，提高人民生活品质，为农民工描绘出了美好生活新图景，这对夫妻走出山区，自强不息，辛勤劳动，新时代一定会给他们开启致富之门，此时他们心灵的窗外是放飞的梦想是家园建设的蓝图，想到这些我脚步轻盈，心绪飞扬。
　　作者：贺小梅，陕西咸阳银行退休员工，陕西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咸阳作家协会会员，咸阳秦都区作协理事。电话：13629108085地址：陕西省咸阳市世纪大道渭滨苑小区
　　注：插图1《彩云间》2022年11月被陕西省数字影像资源中心定为优秀摄影作品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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